上海暢購企業服務有限公司很有可能成為國內第一家倒閉的第三方支付企業。在上海的總部,辦公室已經擠滿了從各地趕來退卡的用戶。 　

　　暢購卡不“暢購”真相

　　小趙的煩心事從2014年延續到2015年。

　　事情是這樣的：小趙所在的單位曾以暢購卡的形式向員工發放每月300元飯貼,此前小趙一直把卡交由媽媽保管,時不時會用這張卡在大賣場進行采購,小趙并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2014年12月下旬,小趙媽媽告訴小趙,她從報紙上看到,暢購卡在好多地方都不能用了,小趙這才開始有些著急。

　　致電暢購公司詢問后,小趙徹底慌了神,上海地區所有大賣場和大型購物中心都已經不再接受暢購卡支付,整個上海僅有3間全家超市和兩間金米籮大酒店仍可使用,且其中限制重重?！罢媸遣恢廊绾问呛?卡里還有好幾千元,難道就這樣打了水漂?”于是,接下來的元旦假期,小趙不得已只好為了手中的暢購卡四處奔走。

　　記者聞訊來到位于四川北路的暢購公司上海總部,一走近辦公室,就看到一張大圓桌前擠滿了前來要求退卡的持卡人。不少持卡人圍在靠門口的地方交流著彼此的無奈,有的顯然原先也是來討說法的,此刻卻已是聽從了工作人員的建議,坐在圓桌前對著消費卡填起了表格。進進出出不斷有人找工作人員咨詢情況,工作人員態度倒是很好,只是給出的說法并不能解決持卡人心中的疑問。

　　“能不能退卡,我們做不了主,請大家先坐下登記(暢購卡)卡號、姓名、身份證號和聯系方式,一有消息我們肯定會第一時間聯系大家的。”工作人員一遍遍重復著這句話。

　　預付卡再遭商家停用

　　現場不斷有市民質問,什么原因導致突然無法使用?是不是老板逃跑或資金鏈斷裂?面對一連串問題,工作人員統一回答“不知道”。但據網上消息稱,“前幾天股市暴漲,暢購一卡通老板擅自挪移客戶備付金投入股市,后因股市動蕩,被鎖后出不來了?！?/P>

　　這一說法已在前來退卡的持卡人之間流傳開來,不過未得到工作人員的正面回應。

　　登記的人群中,有一位女士從袋子里取出捆得整整齊齊的好幾摞卡,原來這位女士是一家公司的財會人員,公司總共買了15萬元的暢購卡,準備用來為員工發放過節費和答謝商業合作伙伴,豈料暢購卡突然“不暢購”了,這下她可急壞了。“當初買卡的網點已關門,發卡公司的客服電話都打不通,我真是急得團團轉”。

　　當然,大多前來登記的還是“散戶”,他們的暢購卡一般都是自己或家人所在公司發放的福利,余額從幾十元到幾千元不等。

　　記者注意到,前來退卡的主要是三類人群:一是企業客戶,往往金額比較多,少則上萬,多則數十萬;二是“黃?！?從幾千到幾萬元不等;三就是一般客戶,許多人都購買了暢購的套卡,套卡一般在3000元,多的也達到上萬。

　　部分持卡人向記者反映,他們發現“暢購一卡通”無法使用是去年12月中旬,發卡公司曾在官網首頁刊登告示,表示卡片無法使用是“系統故障”所致,預計12月22日恢復,然而幾天過去了,卡片依然無法使用,公司方面再也沒有給出明確說法。

　　據記者了解,上海暢購發售的暢購卡覆蓋上海、江蘇、浙江、山東、安徽多省,在毫無征兆地出現無法刷卡的情況后,各地持有暢購卡的個人和商家用戶,紛紛趕赴上海公司總部要求兌付,一時爆發擠兌潮,而企業始終無法給出明確回應。這其中,網上流傳著“僅寧波涉及的資金就超4億元的說法”。

　　上海暢購的網站介紹顯示,企業注冊資金1億元,專營預付卡發行與受理、互聯網支付業務、軟件開發與受理。企業銷售的暢購一卡通是經人民銀行核準發行的多用途跨地區消費卡,可提供兩萬多家特約商戶。也就是企業售卡給消費者,消費者先去特約商戶刷卡消費,然后商戶再和發卡企業定期結算,企業向商戶收取0.78%的手續費。商場、超市、餐飲、連鎖店等消費場所,暢購卡都可以使用,很多單位發福利或者親戚朋友間送禮,也多選擇暢購卡。

　　目前消費者只能去上海暢購總部填寫卡號、身份證號等個人信息,公司并沒有受理持卡人的退款要求,員工也不清楚公司目前的情況。而業內則有傳言稱,上海暢購老板或是因炒股被套,估計還有放貸。不過,這種說法目前并未得到相關方面證實。

　　資料顯示,上海暢購創辦于2007年年初,是經國家正式批準并獲得央行非金融機構支付業務許可證的獨立對外發卡機構。公司2014年7月曾“擴容”,業務范圍拓展到了山東和安徽兩省。

　　一位上海暢購的工作人員此前告訴媒體,早在2014年11月,該公司發售的預付卡每逢雙休日即不能正常消費結算,總部解釋的原因是設備升級。2014年12月,消費者反映諸多商戶不能受理,12月17日總部下達關閉門店的通知,并拖欠員工一個月工資。

　　非理性“脫手”

　　既然暢購公司無法保證可以退卡,持卡人又在現場詢問起了如今還有哪些商家仍可用暢購卡支付,在再三追問下,工作人員告訴大家,上海地區如今還有包括全家超市程家橋路店、春城店、滬新店,還有巴貝拉4家門店、金米蘿2家店、漢堡王1家店可以使用暢購卡,市民可持卡前去上述店鋪消費。

　　然而,持卡人們的“脫手”之路卻比想象中要艱辛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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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趙告訴記者,1月2日她特地前往了全家滬新店想要使用暢購卡消費,卻被店長告知,當天的額度已經用完了。要使用暢購卡,必須先來店里登記,然后等短信通知。“店長說他們一天的額度就只有5萬元,用暢購卡的每個人最多消費3000元,因此要登記排隊?！备屝≮w想不到的是,店長表示,現在排隊等著用暢購卡的人很多,等排到小趙估計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而且到時候若是全家和暢購公司終止了合作,登記了的人也無法用暢購卡在店內消費。即使排到隊的持卡人,如果沒能在店家規定的每天早上9點到下午4點期間來店里消費,將被視為自動放棄,過時不候。不僅如此,全家超市規定暢購卡只能用來購買商品,因此不少持卡人購買手機充值卡、繳納水電煤的“美夢”也宣告破滅,可是超市中常見的食品類單價普遍較低、保質期也很短,這讓懷揣著千元而來的持卡人很是為難。

　　盡管仍可使用暢購卡的3家全家超市所處地理位置都并非市中心商圈地帶,但每天前來登記和消費的持卡人仍是絡繹不絕。

　　記者此后致電全家超市程家橋路店,店員說,去年12月24日早晨6時多接到公司通知,可以刷暢購一卡通,僅大半天持卡人便將店內物品搬了個空。“現在店里的酒、巧克力等都沒貨了?！边@名店員說,前來刷卡的有很多“大客戶”,持卡金額在上萬元?！敖拥酵ㄖ皝硐M的持卡人很多一大早就來了,希望趁著早上貨物齊全,能夠買一些酒類商品,一來單價較高,二來保質期也較長,沒有那么‘虧’。”

　　小趙說,大多數持卡人的暢購卡來自公司福利,也是大家各自辛苦勞動所得,這樣為了“脫手”一股腦地胡亂花出去,買一堆不需要的東西,感覺很不好。

　　無獨有偶,需要登記排隊的不只是滬上這3家全家超市,還有同樣仍可以使用暢購卡的金米籮大酒店。記者了解到,現在金米籮大酒店若要使用暢購卡,也必須提前預訂?！坝械目腿讼Ｍ栌深A訂年夜飯或是宴客來使用暢購卡在金米籮消費,但如今看來這是做不到的?！贝筇媒浝黻愊壬嬖V記者,“我們現在只接受兩天以內的預訂,至于之后是不是還會繼續接受暢購卡消費,我們不能打包票。”由于事先不知道需要預訂,好幾撥持卡人前去就餐,在結賬時才得知,沒有提前預訂是不能刷暢購卡買單的,最后不得不用現金支付,不但沒有如愿使用到暢購卡,還多支出一筆花銷。

　　仍可使用暢購卡的店家都表示,此后是否會繼續使用暢購卡依然是未知之數。從原先“暢購一卡通”官網顯示的,上海市商戶2323家,到現在可使用暢購卡的10家,持卡人對此多有揣測,稱全家和金米籮與暢購公司都是采取每天結算的方式,什么時候暢購拿不出支付給商家的錢了,雙方的合作也就終止了。

　　系統故障or資金問題

　　坊間此前就有傳言稱,上海暢購老板因炒股被套,還涉及放貸,導致資金鏈出現問題,最終跑路,不過,各種說法均未得到有關方面的證實。多名“收卡黃?！币矊W易財經表示,從上周開始黃牛圈內就開始停止收購暢付卡,這家公司資金鏈斷裂了,已經宣布破產。

　　發現暢購公司出現問題以來,央行與相關部門一方面全力追索資金去向,保全資產;一方面督促暢購公司負責人籌集資金、盤活資產,恢復商戶結算。知情人士透露,“目前暢購公司仍在經營,公司負責人正常上班?！边@與外界所傳的“企業倒閉、老板跑路”傳聞并不一致。

　　那么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商家停止刷卡呢?是傳言中的沒收到營業款?還是真的因系統故障導致?為此,記者采訪了一家大型百貨商場的財務部李經理。

　　“沒錯,我們確實停卡了。但暢購公司沒有欠款,到目前為止,我們雙方的所有賬款都結清了?！崩罱浝碚f,最近幾天的合作中,確實存在暫時拖欠營業款的事,但暢購方面只是拖了幾天而已。

　　李經理告訴記者,他們商場跟暢購的合作是采用T+1的形式,即每天下午四點之前,前一天的賬款都得準時到賬,跟銀聯的方式類似。不過并不是每個企業都以這種方式進行的,一些小公司一般采取月結或者周結。

　　盡管去年12月10日暢購卡公司被動地通過網絡平臺作出過解釋,但圍繞暢購卡的話題似乎并沒有降溫的意思,在誤傳與澄清兩種聲音的博弈下,有網友爆出寧波去年賣出的暢購卡就高達4億多元。

　　對于系統故障的解釋,對購物卡信息格外敏感的“黃牛”們并不認可?！斑@家公司倒了,我們圈里都知道的,資金鏈斷裂了,現在公司拿不出錢來,卡就停用了,我們好多天都不收暢購卡了?！币晃焕钚帐湛ㄈ藢γ襟w表示。

　　而另一位“黃?！币矊Υ吮硎?此前暢購卡一直以系統故障為由限制消費者使用,到去年12月16日時暢購企業服務有限公司就已經宣布破產,暢購卡已經停收了。“手里有幾十萬暢購卡的消費者也有”。

　　但是,細心的網友發現,暢購卡公司發布的公告是在網友提出暢購卡不能使用的消息之后,并非主動的告知,而是被動的答復。

　　現有的資料顯示,暢購卡總公司在上海。目前,除了在寧波擁有業務外,還在深圳、南京、無錫、蘇州、杭州、紹興、合肥、西安、重慶、成都等地設有分公司。

　　一位持卡人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不管是真的系統故障或是系統升級,還是真如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暢購公司資金鏈斷裂,此次他對暢購公司感到不滿的最大原因,是一家公司出現問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黃牛”們早就得到了消息,相比之下,持卡人過于被動了。“如果能早些告知持卡人,讓持卡人有個準備期,比如有一個月時間讓持卡人陸續使用暢購卡去指定商家消費,現在也不至于這樣狼狽和憤怒”。

　　作為消費者何時能拿到自己的錢?暢購公司相關人員表示,目前有兩個方案,一是陸續開通商戶,讓消費者耐心等待;二是去他們那里登記申請退卡。但登記退卡也僅限于“登記”,他們也無法確保一定能退還。

　　上海暢購的現狀,以及老板跑路、挪用資金、公司倒閉的種種所聞和所見,很有可能成為全國首家倒閉的第三方支付企業。

　　第三方支付監管漏洞

　　自2011年開始,央行開始放開牌照限制,短短三年內,第三方支付企業已經發展到300家。隨著競爭的加劇,許多第三方支付公司削價競爭,利潤空間不斷縮小。

　　業內人士透露,“單純的支付平臺,已經掙不到什么錢了”,“不轉型就是等死”。于是大家各顯神通尋找新的賺錢途徑,許多第三方支付公司進軍互聯網金融,觸網求生。

　　同時,行業內也出現了許多違規現象。2014年12月28日,有一家深圳的第三方支付企業就因違規被央行“暫時收回牌照”。有法律界人士就表示,由于第三方支付機構有巨大的資金沉淀,很容易被非法挪用以獲取私利,這就影響了客戶的資金安全。

　　有業內人士指出,預付卡公司出現問題,一般與資金被挪用有關。消費者的資金之所以會被挪用,是因為預付卡備付金監管存在漏洞。按央行備付金監管辦法,每一家預付卡公司都對應一家商業銀行作為備付金托管行。

　　預付卡公司多通過商業代理和異地代理模式開展業務。不過,異地代理沒有被納入備付金監管中去,通過異地銷售獲得的資金可直接進入第三方支付公司的其他結算賬戶。這就存在消費者資金被挪用的可能。而第三方支付公司如果建立資金池,進行短期借貸式的挪用,一旦過橋資金沒能及時回籠就會出現資金鏈斷裂問題。所以,第三方支付機構完全存在卷款潛逃的風險。

　　網上有消息流傳稱,建設銀行作為暢購公司的備付金托管行,并沒有擔負起托管行的責任,如今暢購在建行托管戶頭中的備付金已經為零。

　　另有業內人士表示,資金鏈斷裂這種情況一般是第三方支付公司建了資金池,進行短期借貸式的挪用,例如過橋借貸,但是過橋資金如果沒及時回籠就會出現問題。

　　暢購公司從事了何種違規經營,導致資金周轉問題?央行上海總部有關負責人答記者問時指出,“其違規所涉及的事實還在深入調查中?！?/P>

　　不過,央行方面提到,央行頒布的《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存管辦法》、《支付機構預付卡業務管理辦法》等,對非金融支付機構從事支付業務,包括預付卡的發行與受理,客戶資金的存放、管理、使用,都有明確規定。其中特別強調,不得挪用客戶備付金是非金融機構支付業務的一條“紅線”,支付機構必須嚴格遵守。

　　央行上?？偛肯嚓P負責人表示,作為非金融機構支付業務監管部門,將嚴格落實這些規定,嚴肅處理各種違法違規行為,依法維護預付卡受理市場秩序,促進市場健康有序運行,切實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具體處置措施,要在全面調查清楚情況后確定,也會及時公布。無論采取何種措施,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都是我們的核心目標”。